传销回忆录(5)
有一天晚上,白志娟招呼我说她的一位朋友要来,为防止出现意外,暂时住在你处。我等了很长时间,坐在放行李那个小家的破沙发上看一本成功励志学的书籍。外边防盗门一响,我把他们三个迎了进来,陪同“接站”的是赵传明这个老同志。白志娟这个名唤金俊的女性朋友进来后面带疑色地瞅着小家的摆设,还问了我一句:“你们这里培训几天?”我提前知道白志娟是如何做“接站引导”的,便说:“大概要三四天吧!”金俊没说什么,把行李箱等放了下来。第二天上午回来,她便对我笑着说:“其实从我昨晚一进门,一看你们那些行李,电饭锅以及睡地铺等便已猜到了你们在干什么,这个‘新田’行业我以前也曾接触过,是我表妹把我骗到东北后我了解的,我上了好几天课,最终和表妹闹翻走了,这个所谓好行业我绝对不干。”听她说了这么多,我又心生几丝难过:越是亲友才越是骗的实在。金俊是一个长得很漂亮也很冷气的女孩。遗憾的是,经过很长时间别人的磨合,她也很出我意料地“加入”了!可悲的还不止这些,后来她去张家口汽车站接她的一个刚被骗来的朋友时中了圈套,被迫回到了老家内蒙包头。我听说她面临两条路:一是待在家里,二是去广东某地,不知由何缘故。当然这是听说的,未必可信。在没有她任何联系方式的情况下,衷心祝愿这个曾与众不同的姑娘忘掉所有不快生活幸福心情愉悦吧!
今年过年以后,杨志刚的对象长治老乡李娟带去了她的同学武梅,也是长治的,在湖北十堰郧阳医学院念书。武梅的性格脾气很随和也很有趣,因为我爱讲笑话便被她称为“本山”和“长江”。她也死活不去听课,不知为何从我内心唤起一种极为微妙的爱怜之情。有一次她从外边回来,因为张市风沙厉害,她戴隐形眼镜的双眼揉得红红的湿湿的,霎时间我脑门涌上一股热流,鼻子一酸,赶忙扭过身去。武梅一直不肯答应“入伙”,杨志刚、李娟和我那女上线便让我去当说客,他们知道武梅对我是不加提防的。这时候的我,早已对这个卑鄙龌龊的传销行业产生了极深的厌恶,我能对武梅说些什么呢?我和武梅站在阳台上,意味深长地告诉她我对这些烂事物的真实看法,希望她不要再步金俊和我的覆辙后尘。武梅的眼中闪现一种无法说清的光芒,而我呢,则有欣慰的捎带一点失落的感觉充溢胸中。我不怕得罪任何人,只要我认为是正确的合乎人性的。武梅晚上和我出去给家里打电话,我远远地站在一边。她那边像是受了委屈,哭着跑过来伏在我的肩头。说实在,和一个感觉很优秀的女孩如此零距离接触还是头一次。我抚动她的长发,轻拍着她因抽泣而不断抖动的双肩,用近于喃喃的话语来安慰她。最终她走了。
在河北一年,我们吃的都是猪腥油。关于这种东西,我还有过一次被烫伤的经历。韩海义像往常一样去西坝岗菜市买来猪肉的脂肪部分,我坐在厨房里开始像老君炼丹一样工作。切成条,切成块,再切成小块,用菜刀弄进大菜锅里和着盐水煮熬。我的女上线的亲哥不知在生谁的气,对这些不闻不问。值得强调的是,多半年来他都始终没有加入这个“好行业”,因为入伙要掏人民币好几千,尽管他妹每天叫嚷这一行比共产党都“光荣、伟大、正确”。 他是来帮忙的,但对外宣称也是“网络中人”。白肉块在锅里翻上翻下,过了好长时间,清亮透明的终于成油了。不知怎么搞的,一滴水掉了进去,油锅顿时开了花,我俯着的脸上火辣辣地疼了起来。我下意识地用手去摸,指头还被烫了一下。后来把东西都收拾好以后,才在镜子里发现左鬓太阳穴处烧了一记红疤。幸亏自己血液中没有像她们那样的毒素,疤记在问心无愧的正气质问下,时间一长,灰溜溜地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