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虚伪世界的可怕

　　经典电影《楚门的世界》用黑色喜剧的方式，向我们展现了一个被控制的虚假的封闭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主人公楚门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成为了导演克里斯托弗手中的棋子：他的人生、他的世界、他的亲人、他的朋友都是假的，每个人对楚门说过、做过的一切都是表演，所有的问候和安慰都只是在背诵台词，所有的场景都是在做戏，可是楚门本人并不知道。

　　从某种程度上讲，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系统中运作的传销王国与“楚门的世界”有着极大的相似之处：从不明真相的人们迈入传销组织大门的开始，其周围人的表现和所发生的一切便都在精心策划中，在缓慢而渐进的渗透之下，在快速发财梦想的指引下，进入传销系统的人们不知不觉的被完成了洗脑的过程，沦为一个个悲剧的棋子，而这一切背后的总导演——传销网络的操控者，即“网头”和部分老A，则成为极少数的获利者。而真正赚钱者的比例经有关测算：不超过2%。

　　一个被传销组织洗脑的人，就有可能使一个家庭、甚至一个家族陷入倾家荡产的境地。其犹如癌细胞一样迅速繁殖，不会创造任何价值，反而在不断吞噬着社会的财富，并酿发了大量悲剧。无数家庭因此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传销组织究竟用怎样的魔力，将一个个善良的群众“清洗”成为以“善意谎言”不断拉“人头”做下线的“棋子”？其洗脑术何以如此强大？传销王国系统内部到底是如何运作的？封闭的传销组织的洗脑流程又是如何完成的？背后又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当代经理人》记者亲赴广西调查，与当地民众和警方做了深入的交流，并对身陷传销魔窟的人士进行了深入采访，与民间的反传销人士也进行了多番沟通，所见所闻，触目惊心。伴随着调查的深入，巨大而可怖的传销网络系统逐渐揭开了伪装的面纱，其组织严密程度和能量之大超出了常人的估计。本文对传销组织内部的洗脑流程和组织脉络进行了深入的剖析，对其进行精神控制的手段进行了解读，对传销这一经济邪教久打不绝反而愈演愈烈的现象进行了分析，对处理传销问题的复杂性和艰巨性进行了反思。遂成此文，以警读者。

只要处于顶层的组织者没能全部被抓，只要对传销组织底层群众的反洗脑工作未能做到位，传销组织的大网系统便没有受到根本性的打击，其再次聚拢起来并发展壮大的根基便依然强悍的存在

　　文/夕曦

　　明朝末年，农民起义军越打越多，势力越来越强大，与一种被称为“打活仗”的战斗方式，有着很大的关系。现今，在一些传销组织猖狂的城市中，类似的情形也在似曾浮现：某些地方对外总在宣称严厉打击，看起来也会抓一些外围的头目，进行罚款之类的处罚和发传单之类的教育，但实际上总让人感觉打击的力度和方式都有待商榷。曾有媒体这样报道：“基本上是小打小闹，雷声大雨点小，因为上面不重视，所以工作人员也不太管事，都是从本身利益出发，抓几个，罚点款，又不惹事，也乐得逍遥。”

　　经济学上的“理性人”假设条件认为：经济生活中的每一个人，其行为均是利已的。在这个假设下，对于传销组织屡禁不止的现象便有了更深刻的原因：围绕着传销这颗经济毒瘤，已经形成了一张错综复杂的利益网，而网中的各种势力还在长期的“磨合”中，形成了相对稳定的“共生”关系，这是一个势力庞大的系统！在这个系统中，少数了解内情的金字塔顶级的“网头”，在其智囊团的帮助下，利用其极强的组织扩散能力，并借用军事化管理和宗教式的灌输，以迅速“致富”为诱导，将大量不明真相的群众培养成了忠实的“信徒”，这些人像输血一样源源不断的将财富送到了传销系统上层人物的囊中。而众多从传销者的消费上得到甜头的当地居民，以积极罚款为主要打击手段的部分行政机关，以受害者的消费拉动地方GDP而制造“政绩”的部分干部，以及少数被收买的为传销组织通风报信的腐败分子……皆成了整个传销经济链条上的得益者。要打击传销，必须要对传销的整个生态系统进行彻底的整肃，否则绝难产生长期的成效。

　　而在打击传销的工作方式上，有些方面也值得商榷。现在行政部门对于传销组织的打击一般以“运动式”的严打为主（这在传销组织的内部被蛊惑为是“宏观调控”）。许多已被传销组织深度“洗脑”的群众，一般都是经过短暂的教育之后，便被直接遣送回家，这显然是治标不治本。在反传销工作中，最难做和最重要的一部分，便是“反洗脑”，而目前这部分工作的相当一部分，是由家庭来完成的。由于对传销组织的内部情况缺乏了解，对科学的反洗脑方式缺乏研究和训练，导致了很多“反洗脑”工作总是未能达到理想的效果。而这对于有着顽强韧性和宗教式“信仰”的传销组织而言，无疑存在着可钻的漏洞。由于传销组织内部极其森严的等级制度，许多顶级的组织者之间都是单线联系，反侦查能力极强，给抓捕工作带来了很大困难。而只要顶级的“网头”和“老A”们未被抓住，只要相互之间的联系未被切断，依旧存在的“领导核心”便不会放过对原组织中的成员的聚拢和收编。于是，一幕幕“救出魔窟—返回原籍—逃回传销组织”的“回流”现象总在不停的上演。对于传销组织的网状结构而言，“集中打击—遣散”的处理方式本质上只是将其组织的网格拉长了而已，只要处于顶层的组织者没能全部被抓，只要对传销组织底层群众的反洗脑工作未能做到位，这张大网系统便没有受到根本性的打击，其再次聚拢起来并发展壮大的根基便依然强悍的存在。这也是传销组织久经打击反而屡禁不止的一个重要原因。

　　在民间的反传销力量中，不少都是以前在传销组织内部“工作”过的A级以上的人，他们熟悉传销组织的种种内幕，又有亲身经历、现身说法，在解救和反洗脑方面，能发挥非常重要的作用。但客观的说，与传销组织相比，反传销一方的力量有些分散而不成系统。而且与动辄几万、几十万的传销组织相比，人力和投入不足常常成为一些国家机关现实的难处。不过，在资源的调动和整合能力上，反传销一方显然应该向传销组织这个“白手起家”的对手学习。很多地区的传销现象愈演愈烈，已经到了将民间和官方的反传销力量全部整合起来，对传销组织及其生态系统出重拳的时刻了。

　犹如温水中的青蛙一样，在缓慢、渐进、周密，甚至“科学”的洗脑流程之下，在一个封闭的系统之中，在一股庞大的无处不在的“气场”的影响下，经过无数次的“洗脑攻心”后，仅仅在传销组织内呆一个月，便能让一个人发生他自己也想不到的变化

　　文/夕曦

　　温暖的“陷阱”

　　2009年4月末的一天，家住四川省农村的刘师傅被自己侄子以做工程的名义骗到广西柳州市传说中的“柳来开发区”时，他并不知道，自己要去的这个“柳来开发区”是传销组织凭空杜撰出来的一个名词。其真实的地点并不在柳州市，而是在邻近的来宾市。

　　在民间反传销人士的口中，来宾被称为是“曾经的传销之都，‘连锁销售’的革命圣地”。 2007年5月，中央电视台《经济半小时》栏目曾经以“广西来宾缘何成为传销天堂?”为题，对这个地区的传销形势予以了曝光。尽管总遭打击，但以民间“反传销联盟”所掌握的情况来看，广西省内的传销现象有愈来愈烈的趋势。在反传销志愿者建立的QQ群内，每天都有受害者加入。以至于从广西省的传销魔窟中逃出来的人，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如果有人叫你去广西做事，很好赚钱的话，那70％就是骗你去做传销；如果说叫你坐车到广西柳州那就90％是搞传销；如果广西来宾的话，那就是100％的传销！”当然，从来没有上过网的刘师傅是不知道这些的。

　　刘师傅刚到柳州火车站，所感受到的是一种这辈子从未感受过的“温暖”：来接自己的侄子等人一见面就热情的打招呼，还二话不说，将自己的行李搬到了一辆出租车上驶向来宾，下车时还抢着付车钱；刘师傅刚掏出烟，便有人抢着举起打火机来帮他点；到了住处之后吃饭时，刘师傅必须是第一个动筷子的人，而且好酒好菜的进行招待；起床后，立刻会有人主动来叠被子；衣服刚一换下，马上有人拿去洗；甚至还有人主动帮他洗脚、洗袜子；最夸张的一次是，刘师傅不小心打了一个喷嚏，竟然立刻就有七八条手绢递了过来，没有一个惧怕自己染上H1N1甲型流感……侄子和他“同事”们的所作所为，让刘师傅骤然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亲情，和一种家庭般的温暖。“这真是一些好娃娃啊”，他不由的放松了警惕，开始在“娃娃”们的带领下，不时的出去逛逛，同时也跟他们一起聊天做游戏。偶尔会遇见一些新的同事，这些人会不时的跟刘师傅谈人生、谈理想、谈生活，但闭口不谈公司、产品和制度。尽管刘师傅心中有很多疑惑，但侄子和大家都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是说，不久后他就都会明白。从陆续的聊天过程中，刘师傅得知：侄子他们在从事一种“连锁销售”的新型“资本运作”的伟大事业。

　　不过，刘师傅还是对自己被骗到这里来心里感到很不舒服，于是侄子他们便开导他：“谎言是有善意和恶意之分的，我们只不过用一个善意的谎言，让你来开拓一个赚钱的事业而已。所以善意的谎言不叫骗！再说我们既没骗你的钱，也没骗你的东西，只不过骗你的几天时间，向你介绍一个美好的行业，做不做在于你，想不想挣到这里的钱也在于你。”刘师傅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

　　其实，刘师傅一直不知道：从踏入传销王国的那一刻起，之后所发生的所有情景，都是既定剧本上安排的表演，包括所有的温馨场景，都是根据刘师傅的资料提前安排好的。而每次出去见到的人和聊天的内容，也是早已设计好的。而刘师傅之所以很快的放松警惕，除了传销分子采用了情感营销的方式外，与刘师傅的身份也有很大的关系。一位反传销人士曾这样表示：“从传销参与者的成分看，农民、下岗职工、大学生、复员军人等占了一定比例。这些人的共同特点就是，经济方面的知识较少、较缺乏社会生活经验、对国家的政策法律不甚了解等。此外，传销组织的信息传递都是通过熟悉的关系进行的，而中国文化中对熟悉关系的信任度很高，所以，传销的信息传递一开始就很具有迷惑性。”

　　强大的“洗脑术”

　　在刘师傅逐渐对“组织”产生信任感的同时，传销人员对其的洗脑流程也在一步步的强化。短短一周之内，除去好吃好喝的招待和无微不至的照顾外，刘师傅还与其他“新人”一起，被安排了三天听课的机会。在这三天里，经受过心理学、成功学、管理学、演讲学等专业培训的授课者们，用煽动性极强的语气围绕着为什么要引进“连锁销售”这项“事业”，为什么在这个地方发展，对广大“新人”们进行了“深刻”而生动的阐释。他们从宏观谈到微观，从理论谈到实践，从国际谈到国内，从“西部大开发”谈到“北部湾经济区”，从“追求卓越”谈到“基业长青”，使得从来没有接触过管理知识的刘师傅听得肃然起敬，如痴如醉。在那里，他还观看了一部叫《幸福的港湾》的影像资料，里面的画面和谐安详，到处都渗透着所谓“虚拟经济”、“资本运作”以及“消费投资”、“消费资本化”等暗示。画面里的老总激动地说道：“一个人，一个城市，如果走运的时候，天上掉馅饼也是可能的！”

　　当然，现场一定会有人提出疑问。但这些人刚一开口说话，授课“老师”似乎立马就知道他们有什么顾虑了——事实上，关于可能会问到的所有问题，在传销组织内部，都有一套标准答案，而授课者早已将答案背得滚瓜烂熟。

　　“什么，这个行业违法吗？我们不涉及中国政府提出的四大禁止行业（毒品、军火、走私、色情），只是一个普通商品的推销员。还符合邓小平提出的‘三个有利于’，给国家提供大量的税收，解决很多就业，给地方创造很大的效益。再说中国政府在加入世贸的时候，已经承诺对直销行业立法了，都要立法的行业国家还会禁止吗？”

　　“我们是不是传销？一定不是。一个小小的来宾如果有那么多人搞传销，难道国家没有能力来管？我们公司从1998年至今，已经11年了，如果危害社会家庭，国家会不管吗？”他们所有的人都说连锁销售是既不合法，也不违法，政府的政策是“正面打击，侧面支持，允许存在，低调发展”。

　　屏幕上的幻灯片也一直在不断的变幻，画面时不时显示着一系列号称“院士”、“教授”名号的人名和他们的讲话，以示权威。授课者甚至还神秘兮兮地列举高层领导人在不同场合的内部会议上，有过大力支持“连锁销售”的重要指示或暗示。刘师傅这辈子都没有接触过幻灯片，骤然间看到这么高科技的手段和这么权威的人物，心中对于“连锁销售”的“事业”越发感到崇拜。而为了彻底让刘师傅等人信服，传销者还一再宣称，为了支持当地连锁销售行业的发展，当地移动公司还专门给数万传销人员组建了“连锁营销网”，成员之间打电话免费；而且，本地人建房用于廉租房，都可到当地银行申请低息贷款。他们还表示，国家大力发展“连锁销售”的目的，是因为在中国加入WTO之后，关税要逐步降低为零，而这种新型经营方式就是为了培养本国的专业人才，最终在市场竞争中成功抵制日货。上层的头目还曾神神秘秘的带领刘师傅专门参观过一个写着“国家工商总局”字样的网站，并说每个人所缴的钱都是通过这个网站抽走了45%的比例，被国家抽做税收和公益用途了，为此银行还专门在此地设了一个金库。在逐渐的讲课过程中，这个幕后操控的公司名号也逐渐显露出来，叫“广州市东方神龙数码科技有限公司”。

　　在这些讲课的“人才”们的面前，刘师傅他们的知识和视野显然不是同一个重量级的。于是，在一个宏大而虚幻的愿景指引下，刘师傅不知不觉的被鼓舞起了劲头。

　　但他不知道的是，国家早在2005年，便分别公布了《禁止传销条例》和《直销条例》。在中国，从事直销必须经过国家商务部的核准，没有经过核准的从事直销行为都是违法的。而已获得直销经营许可并完成服务网点核查备案的企业列表(统计日期2009年2月6日)，只有23家，而且这些直销企业名单通过商务部和工商总局的网站可以查到。2009年2月28日，十一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七次会议还表决通过了刑法修正案（七），并增设了“组织领导传销罪”。“组织领导传销罪”将打击重点指向了传销组织的领导头目：不管涉案金额多少，也不论有没有找到清晰的上下线关系，只要确认涉案人员有组织领导传销的行为，在组织内担任了领导职务，就可以提起诉讼。

　　刘师傅同样不知道的是，授课老师给他们放映的幻灯片上的那位挂着华南地区首个获国际策划执业资格者、国际品牌标准工程组织中国广西北部湾秘书处秘书长等诸多光鲜名号的“教授”何道胜其实是个冒牌货，其已经于2009年4月17日在北京被予以刑事拘留，不久后还被批准逮捕。而为了印证名片上的诸多名号，何道胜等人还私刻了国际品牌标准工程组织中国广西北部湾秘书处等一系列假公章。至于所谓打电话免费，只是因为加入了别人的集团号而已：集团内成员每月交纳10元钱，就可享受1000分钟的网内免费通话，这是全国电信运营商都很正常的业务。至于贷款建房，本来就是国家的政策而已。而那个写着“国家工商总局”字样的网站，根本就是一个假冒网站，稍微一个会做网页的技术员都能做出来。所谓金库，也是莫须有的。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公安部2001年就曾在全国彻查非法传销“神龙数码卡”案，涉案公司正是广州市东方神龙数码科技有限公司。

　　“暴富”之路？

　　3800元+3个人+2年=380万，这是传销人员用来蛊惑群众的最激动人心的口号。而其组织制度则为臭名昭著的五级三晋制度。依照传销组织的介绍，五级三晋制度的原始制度如下：

　　所谓五级三晋制，就是五个级别、三个晋升阶段。五级从低到高用英文字母E、D、C、B、A代替，中文名称对应的分别是推销员（1～2份）、业务组长（3～9份）、业务主任（10～64份）、业务经理（65～599份）和高级业务员（600份以上）。由E到D到C为第一晋升阶段，只要销售份额达到（10份），当月当日晋升；由C到B为第二个晋升阶段，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是销售产品份额必须达到65份，二是必须培养两名直接业务主任，实行次月一日晋升；第三个阶段为B到A，同样必须满足两个条件，销售份额达到600份，培养3名直接业务经理，实行隔月一日晋升制。

　　按照传销组织的介绍，五级三晋制实行的是等腰梯形出局制，每个人只能发展3个下线，当总销售份额达到600份、满足晋升条件就成为A级，叫做上了等腰梯形的平台。上了平台就差不多走向了成功，因为上了平台就可以拿6万～10万元的底薪加上每份380元的间接提成。当自己的一个下线上A后，自己就后退一步，每份拿57元（1.5％）的提成，当又一个下线上平台后，自己再退一步，每份拿38元（1％）的提成，当三个下线全上平台后，自己每份拿19元（0.5％），下线再进一步，自己就没有钱拿了，走完全过程总共可以拿到380万元。这就是投入3800元收获380万元、“等腰梯形式”的出局制的由来。

　　作为一套复杂的数学演算系统，一般人还没等把整个制度搞懂，就会头脑发昏，失去判断力，刘师傅显然也不例外。而实际情况究竟如何呢？

　　“这个行业不是没有赚钱的人，只不过到了高级业务员（老A）才能赚，但能当上高级的人连10%都不到，如果根据出局人数来算比例不超过2%，每个体系上面最多也就4个了解真相的高级老A或网头在分钱。这个行业一样是弱肉强食的行业，有些实力强大的家族发展的人当上了老A级业务员，就直接把上面的人给切了，自己收钱。”一位深谙传销内幕的人士对《当代经理人》表示。

　　神秘的“气场”

　　刘师傅隐隐约约的感到，一直以来似乎还总有一种神秘的“气场”在控制着自己。他发现公司内部除了军事化的封闭式管理外，还规定了很多严格的“戒律”。比如：不许看报纸、不许看电视、不许吃猪肉、不准一个人上街，不准说别人的闲话，甚至连对外打电话都要受到限制等等。这所有的一切，都让老刘觉得有些神神秘秘的。“主要是怕扰民，不能因为我们的到来，打扰别人的正常生活。”“公司”的老“同事”们这样向他解释。由于陷入传销魔窟的大部分人都来自外地（传销组织将其曲解为国家规定，异地操作），人生地不熟，所以刘师傅他们很快便到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公司”逐渐成了自己惟一的依靠。

　　“传销从表面上来看是一种经济活动，但其中包含着非常复杂的社会关系。一些传销组织在发展过程中，不仅强化了传统身份社会的人身依附关系，而且借鉴现代西方国家的宗教管理体系，制定了一系列清规戒律。这说明传销不仅仅具有商品交易的功能，而且在一定程度上代替了社区服务组织和信用评估组织。”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社会发展研究中心主任乔新生教授认为。

　　在每个月末和月初的时候，“公司”内部都会召开大型的集体“舞会”，一方面庆祝有人晋升级别，一方面给“新朋友”以感染。而除此之外，传销组织还会不时举行一两次大型的“分享”会，主要是由B级以上的人开上名车，戴上硕大的金戒指，向众人讲述他所谓的成功和辉煌，目的是激起“新朋友”们加入的欲望。但实际上，刘师傅他们不知道，自己所看到的名车首饰等都是“上级们”临时租借的，这些“学习”的榜样其实并没几个人真正赚了大钱。

　　无数事实已经证明，个体在群体的影响下会改变自己的思想。这就是“场”的影响，管理学上也称为韦奇定理。人们常说，谎言重复1000次就会变成真理，而如果谎言让100个人去重复，每个人只要重复1次，就已经足够再影响1000个人了。这也是传销组织一定要让人不停地上课，甚至要群体居住的重要原因。

　　犹如温水中的青蛙一样，在缓慢、渐进、周密，甚至“科学”的洗脑流程之下，在一个封闭的系统之中，在一股庞大的无处不在的“气场”的影响下，经过无数次的“洗脑攻心”后，仅仅在传销组织内呆了一个多月，刘师傅便已经被完全“洗脑”，成为传销组织内的一个合格的“复制”者，而此时，也是刘师傅和他的家庭，以及亲友遭殃的开始。他不仅兴冲冲的从家里骗来38000元认购了10份“销售份额”，坐上了C级业务主任的“宝座”，而且在其心甘情愿的情况下，在上级的精心指导下，下一个“刘师傅”会被他仍旧以“善意的谎言”欺骗过来“发财”，经历新一轮的洗脑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