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束昱辉的权健被查，直销行业近期刮起的舆论风不仅没有停歇的迹象，还因在网络上爆出的“幼童疑因服用无限极产品致心肌损害”一事吹得更加猛烈。直销行业被推到风口浪尖，背后的乱象被纷纷曝光。

1月25日，浙江绍兴的林凡（化名）向时代财经投诉称，上海春芝堂推荐充会员买保健品，还送原始股，自己身边的很多叔叔阿姨都上当了。

林凡所提到的春芝堂，全称为“上海春芝堂生物制品有限公司”，由董事长王爱兴100%控股。在上世纪90年代“下海”浪潮中，曾在上海闵行区经济科工作的王爱兴做起了房地产生意，在1993年至1998年期间担任上海兴慧置业有限公司董事长。1999年，离开了房地产领域后，他创建了上海春芝堂生物制品有限公司。

2013年，春芝堂获得了商务部颁发的第34张直销经营许可证。该公司经营的产品主要以中医药类保健食品为主，其中包括大蒜油丸、枸杞茯苓胶囊等。

当整个行业都处于聚光灯之际，1月20日，春芝堂在官网发文响应13部委的“保健市场百日整治行动”，表示对健康百年工程推广站、服务中心及工作室的自查，并对各市场核心经销商进行约谈，对不合规内容进行及时整顿和清理。

涉嫌多层次计酬

每天刷着直销企业层出不穷的负面新闻，林凡显得很闹心。因为在家中长辈的朋友韩东（化名）“热情”推荐下，他家里就购买了一大箱春芝堂的保健品。“如果是朋友间的分享，一次就够了，没见过有人还带着产品上门好几次，并不断拉人入伙销售春芝堂产品的。”

亲戚、朋友都成为了韩东的潜在会员。由于两家人关系不错，而且家里平时有些琐事也需要请他帮忙，林凡一家也只好妥协，购买了春芝堂的产品。林凡无奈地对时代财经说道：“他仗着这一层关系，完全就是硬销。”

在春芝堂直销模式下，类似韩东这样的从业人员遍布全国各地。以会员、经销商为主的兼职人员组建起了春芝堂规模庞大的直销网络队伍。这些不签署劳动合同、不领取固定工资的“业务伙伴”，会根据业绩表现获得春芝堂发放的奖金。

1月23日，山东的一位春芝堂“道恒系统”的会员告诉时代财经：“要加入春芝堂销售团队，需要先成为公司会员。消费者498元购买了产品就可以成为普通会员，1490元可以成为白金会员。两者的区别在于推荐会员的奖金分配不同。”这一说法在春芝堂“道恒系统”的经销商处也得到了印证。同日，有春芝堂“道恒系统”的经销商告诉匿名采访的时代财经：“消费者任购春芝堂零售价产品满498元，即可成为公司代理，可销售公司全线系列产品，享受公司福利，并且二次消费终身享受会员价的六折。”

而根据《直销管理条例》规定，直销企业及其分支机构不得以缴纳费用或者购买商品作为成为直销员的条件。

除了能够以会员价进货，以零售价转卖给第三方赚取差价外，会员们还可以推荐其他消费者成为春芝堂的会员。

在春芝堂的销售体系中，会员推荐的下线被称为“市场”，会员可在下线的消费以及推荐会员中获得公司相应的奖金。

双轨制 来源网络

春芝堂的奖金制度实行“双轨制”，设有层碰、量碰以及复消奖和见点奖等奖励方式。具体制度如下：

一、层碰。在A市场、B市场各推荐一个498元的会员形成对碰，无论是否和你有推荐关系，达成条件的奖励就100元人民币，而推荐1490元的会员为300元。量碰，则需要层碰达到第3层才能奖励200元、600元。层碰和量碰的总金额每日最高有着1500元封顶限制，结算周期为日结周发，无层代限制。

二、复消奖。会员推荐的第1代再次购买产品后，会员可拿到复销总额的15%；第2代消费后，会员可拿到5%，第3到30代，则统一拿1%。同一网体下的关系链奖励以此类推，会员最多可拿30代。

三、见点奖。只要会员推荐一人加入，就能获得2元、6元的奖励。如果销售网体下与会员有推荐关系的“市场”，推荐其他人加入，他也能拿到奖励，到50代为止。

因为会员要发展两个A、B市场，一层一层的推荐关系链下来，春芝堂销售网络体系的“雪球”也会越滚越大。除了获得产品优惠外，春芝堂的奖金制度还鼓励会员推荐其他人员加入，进而形成上下层及网络，已经构成了多层次计酬，涉嫌传销。

北京国枫律师事务所律师陈威告诉时代财经：“直销是合法经营行为，以‘单层次’为主要特征。传销则是非法经营行为，以‘拉人头’、‘入门费’、‘多层次’、‘团队计酬’为主要特征。企业开展直销应当取得《直销经营许可证》，但《直销经营许可证》仅说明该企业有资格从事直销经营，不是区分直销与传销的依据。”

在网络上流传的一段名为“春芝堂产品奖金”的制度讲解视频中，一名会员说道，“你想赚钱，我也想赚钱，大家心理都是一样的。当越是往下发展，人越多的时候，你根本不用控制，也无法控制。”

韩东拉人入伙讲述的赚钱之道，在林凡看来就像一场粗暴的“骗局”：“也许他自己也不懂什么是金字塔模式，他只不过是看到可以赚钱就拉人入伙了。”

赠送原始股的诱惑

在春芝堂庞大的直销网络体系中，如果奖金制度是会员们加入的基础，那么春芝堂赠送的“股权”则是助推他们的动力。这一切都与春芝堂推行的所谓“91TOP”项目有关。

91TOP项目是春芝堂的一个线上零售商城，名为“山海菁”。会员可以自己开实体店，也可以在网上开店，自己进货来卖产品。山海菁APP首页的界面相对简单，仅有“发现”和“我的”两个选项，软件偶尔还会出现闪退的现象。

从一开始，春芝堂的91TOP设立的目标就是奔着上市。2018年9月15日，上海春芝堂集团总部还举办了91TOP新零售项目的“股权合伙人制度设计启动会”。

而在春芝堂2018年11月举办的山海菁项目全球发布会中，则宣称山海菁将要打造5万家服务中心，1万-2万名价值百万的优秀合伙人，200-500名价值千万的卓越合伙人，50-100名价值亿万的联合创始人。按照春芝堂的说法，如果规划成功，91TOP就能在1-3年内上市，估值将达到千亿元人民币。

在网络上的一则名为《91TOP山海菁全球推介会·洛阳站》的视频中，春芝堂中国区副总裁张国祥就2018年首期股权分配向观众进行讲解称，公司将首期股权共计5000万-1亿股，分别向优秀合伙人、卓越合伙人和联合创始人授予(服务中心)期权、卓越合伙人达标期权、联合创始人注册股。

在时代财经的匿名采访中，一位春芝堂道恒系统的经销商说：“消费者首先成为白金会员，并以10200元任选20000元的产品申请成为经销商后，成立91TOP服务中心，就能获得2000股原始股权。”这位经销商还反复诱导称，目前申请91TOP服务中心你还能享受股权，但是名额就快满了。

而在春芝堂的制度中，成为91TOP服务中心的会员直推一人，就可以获得100股原始股，这推动了人们的积极性。其中也包括韩东以及林凡的家里人。

在林凡看来，韩东并不是个差钱的人。时代财经也调查了解到，其实韩东本人在浙江绍兴市柯桥区经营着一家汽修店，小日子过得算还不错。但在所谓“成为会员获得原始股，上市后价值翻倍”的诱惑下，韩东很快就“沦陷”了，成为春芝堂销售网络中的一员。

令林凡无奈的是，他的这位韩东叔叔坚信91TOP上市后就能赚到钱，还不断向身边的亲人、朋友分享这个项目。

原始股通常是指股份有限公司设立时向社会公开募集的股份。根据《证券法》规定，公开发行证券，必须符合法律、行政法规规定的条件，并依法报经国务院证券监督管理机构或者国务院授权的部门核准；未经依法核准，任何单位或者个人不得公开发行证券。

天眼查显示，山海菁项目所属的上海山海菁家居用品有限公司，其第一和第二大股东分别是春芝堂公司以及春芝堂董事长王爱兴，两者分别持股51%和49%。陈威向时代财经指出：“目前山海菁公司仍是有限责任公司，有限责任公司的直接股东不得超过50人。”而根据所谓“成为服务中心的会员赠送2000股原始股”的说法，以山海菁规划的2万合伙人计算，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有限责任公司的股东数量限制。

时代财经也就多层计酬、原始股、发行审批等问题向春芝堂发去采访函，但截至发稿，对方仍未回复。

不过，期待能够一夜致富的会员们或许会失望，即便91TOP项目最终能够上市，他们也无法享受到上市红利。春芝堂会员持有的原始股信息，可在春芝堂线上商城“道恒惠品通”的会员系统上看到。会员持有的是ESO（Executive Stock Option），即是经理股票期权”，这并非是所谓的原始股。

林凡告诉时代财经，他私底下多次劝过家里人不要相信春芝堂赠送的所谓“原始股”，但直到翻出近几年央视的报道给他们看，才打消了他们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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