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号中午11点,我来到了杭州与求助者彤彤见了面,彤彤向我介绍她妹妹情况时表情很严肃,她妹妹叫小莉,今年大学刚毕业就被朋友骗到贵州参加连锁销售传销组织,小莉的性格非常的倔强,前段时间彤彤和她的母亲还有男友一起远赴贵州解救小莉,小莉坚定着“行业”,还把母亲带入传销窝进行“洗脑”,最终彤彤他们无功而返,母亲回到了老家,每天以泪洗面,痛不欲身致使又目失明,彤彤的母亲刚刚做完手术,只有一只眼睛可以看见东西。彤彤的父亲还要照顾生病的爷爷,家庭已经开始破裂。小莉是家人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大学生,没想到走入社会后会参与传销,还经常打电话问家里要钱,为了想做高起点21份七万元(传销的入会费),逼迫母亲把房子便卖。家人不答应,小莉便想方设法威胁家人,小莉已经被传销严重洗脑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三个月后小莉突然回到彤彤这里,对彤彤说在“那里(传销组织里)”生活太单调,想出来散散心,并带了大量的传销资料给彤彤看,情绪也不太稳定,总说一些不着调的话,并坚持自己所做的“工作”是合法的,能快速暴富的行业。一路我仔细的听着彤彤叙说的一切,我对彤彤说:“这种情况很难劝说,如果失败请你不怪我”。“连你都劝说不了吗?如果失望我还要去找谁帮我,我就这一个妹妹,呜!呜”。彤彤哭着说。我安慰她“估计难度也不大,我会尽力的,请你放心”。此时我在想小莉是否有点对“行业”产生了怀疑,或者“传销体系”被国家彻底打击。这对劝说非常有利,估计问题不大,很容易解决。我的心里放松了很多,我又开始“骄傲狂妄”了,胸有成竹的拿起电话让我杭州朋友,让她帮我订下午返程的车票。 40分钟的公交车来到了彤彤的家里,彤彤生活很简补,租的房子是郊区每天要坐公交去上班,进了房间只有一间卧室,小莉和彤彤的男友在玩电脑,今天是周未彤彤的男友在家休息。我主动的上前与小莉握手,彤彤急忙过来介绍着我,“这是我的朋友,叫叶哥”。小莉非常“友好”的对我笑笑,我座在小莉的身边,我小声的问:“听你姐说,你现在从事连锁销售行业”。小莉非常镇静的对我说:“我姐都告诉你了”。我笑笑。这时彤彤找个借口让她男友外出买菜,希望我能单独的与小莉聊聊。小莉此时已经非常警觉,这是传销份子的特点,小莉问我:“你做过吗?什么时候做的?”“2003年”。我肯定的回答着,为了降低小莉的防备心,我赞同着小莉所说的一切,当小莉再次问我“你成功了吗?”,我笑笑着问“她什么叫成功?”我接着这句话正准备往下说,小莉突然说:“我认准的事情,不需要你来对我说”。我笑着说:“无论行业是好是坏,我此次来只是想帮你理智的分析,我并没有说‘行业’是假,也没有否定‘行业’赚不到钱,希望你能听我把话说完”。此刻小莉急燥的对我吼着:“我不管你是谁,我不想听,要么你走,要么我离开”。为了把小莉的情绪调整过来,我小声的对她说:“你姐让我来就是想帮帮你,希望你能让我把话说完”。小莉好象吃了炸蛋一样,我的手机放在桌子上,小莉突然把我的手机摔到地上,大声的骂我:“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来跟我说这些”。彤彤在外面正在交待男友买什么菜,听到这些话后,匆忙跑了进来。对小莉说:“你听叶哥说说,也许对你的‘行业’有帮助”。小莉此时更加的暴躁,冲着彤彤叫嚷着“要听,你们听,我走了”,“你要去哪里?我们正准备做饭呢!”彤彤追问。小莉叫着说:“我出去逛逛,在外面吃”。这时我向彤彤使个眼色希望能留住小莉,小莉走到了阳台穿上了鞋子,彤彤一把拽住小莉说“今天我是不会让你出去的”。小莉拼命的挣脱,场面终于失控了,从我进房间到他们开始撕打不到十分钟,与小莉的对白没有超过二十句。为了缓解矛盾,阻止事态发展严重,我对小莉说:“我走吧,你留下”。小莉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同时用手猛烈的打着彤彤,嘴里不骂着脏话,彤彤的男友实在看不下去,就上前拉架,没想到小莉指着彤彤的男友就骂“你****河南人”。彤彤哭喊着让男友不要插手。彤彤也失去了理智开始抽打小莉,小莉挣脱后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前后没有超过30秒,拎着东西就往外跑,彤彤立即拉住小莉哭着说:“你不要走了,妈妈眼睛都不见了”。此时的小莉狂吼着说:“你关心妈妈,为什么过年都不回去,为了省点路费你至于吗?***看你们穷的,也只配这样的生活”。彤彤哭着说:“为了到贵州救你,我们已经花了一万多了”。小莉还理直气壮的说:“把车票给我看看”。彤彤的男友把车票拿了出来,小莉接过车票瞬间撕毁,彤彤的男友正准备把撕破的车票捡起来,小莉突然拉住彤彤男友的衣服撕打,彤彤的男友也不甘示弱回击了几下,接着相互的漫骂撕打。(任何一个男人看到女友被她亲妹妹如此的辱骂殴打都会忍受不了)我上前把彤彤的男友拉了过来,我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轻声细语的对小莉说:“我是一个陌生人,摸着良心说我没有拿你姐一分钱,我来真的是为了帮助你,希望你能认清‘行业’。小莉狂笑两声,我打开箱子把带来的资料给小莉看,小莉一脚把我的箱子踢开,小莉此此刻已经疯了,撕打着堵在门口的姐姐,彤彤哭的更加伤心了,我再也受不了,我大声对小莉说:“你看看你姐她们,住的如此简陋,生活这么清苦,她已经30岁,没有条件成家,如今在外地打拼多不容易呀!你四年的大学都学了什么,尊重和理解你懂吗?”小莉反驳道“我们已经没有感情了,我与家人也没有感情了”。我感叹道:“血浓于水呀!”。彤彤坐在地上哭泣着说:“小莉,回家吧,不要去了,不要去了,妈妈每天都在流泪”。此时我拉着小莉的衣服轻柔的说:“你就听我说一句话行吗?你所做的行业是彻头彻底的骗局,我曾经走过,我了解其中的内幕,希望你能明白你姐的良苦用心,不要抱有侥幸心,不要望想一夜暴富,天上不会掉馅饼,我现在是中国反传销志愿者,四处解救帮助陌生人,真心的想帮助你,我多次在媒体上发表文章,劝说那些被传销谎言迷惑的善良人们”。“那你怎么不把记者带来给我暴光,哈哈!”小莉狂笑着回答。也许这样的话对“人”会有效果,但是对“畜生”毫无用处。小莉用力的拉着门栓,想要强行的逃离,也放小莉的力道比较大,门被拉开了半扇,彤彤眼看拉不住小莉,哭喊着男友帮她,彤彤的男友拽住小莉的背包,我也上前拉住小莉的衣服。小莉突然向门外的阿姨叫“救命”。然后小莉突然一个转身拉住我的上衣,猛踢我几脚,身体顺势向后仰了几步。小莉突然转身向阳台跑去,扬言要跳楼,我跑到小莉旁边,劝说他要理智,而小莉嘴里不断的骂着脏话,事态已经很严重了,我与彤彤的男友拉着彤彤的手说:“算了,放她走吧!强制留下来没有必要了,你已经尽力了”。彤彤推开我们哭着说。“我不能让-她-走,我就这一个妹妹,她要是走了再也回不来了”。已经发疯的小莉莉还笑着对我说:“劝劝她吧,让我走,我要去上海”。彤彤拉着小莉的衣服哭着说:“你把一个研究生骗了去,他现在办理了退学,将来知道这是传销,他怎么面对家人,你对得起他和他的家人吗?”小莉说:“我带他是去赚钱的,象你们这样永远没有出息,只能过这样的穷日子”。彤彤的男友把彤彤抱着,打开门小莉象箭似的冲了出去。彤彤摊坐在地上,抽打着男友说:“为什么放她走,她再也不回来了,再也不回来了”。彤彤回身倚靠在门边悲恸欲绝的哭喊着小莉的名字,我猛的转过身擦掉刚刚坠落的泪水。一切都结束了,整过程二十分钟,我拿了一个凳子让彤彤座了下来,我对她说:“你已经尽力了,对不起,我没有帮你,让你失望了”。彤彤象发疯似的摇着头捂着耳朵哭泣着说:“我不听,我不听,我妹妹已经走了,说什么我都不想听”。 这一刻感觉整个人掉进了冰窖里,冷的不想去呼吸。到底怎么了,劝说不到两分钟,为什么小莉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我见过很多顽固传销份子,没有一个象小莉这样的,一个上了四年的大学生怎么能象泼妇一样,为什么对这么善良的“姐夫”有这么大的抵触情绪呢?难道就因为他是“河南人”,河南人到底是怎么了会让她这么憎恨。我一直保持着沉默,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彤彤擦着眼泪看着男友,轻轻的问:“我叫叶哥来是不是错了”。男友肯定的说:“这一天迟早会发生的”。看着彤彤质疑的眼神,我感觉自己像个“骗子”,也许在彤彤心里我是一个劝说之神,看着网上我曾经成功劝说的故事,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而我让她失望了,没有帮助她反而把自己的妹妹气跑了。我就是满身是嘴都无法去解释,过多的解释只是遮掩失败的借口。到底哪里出错了,我有过无数次劝说的经验,面对过无数个顽固份子,没有一个象小莉这样的。痛心之余无不感叹传销“洗脑”之高明,当今大学生素质之低下。彤彤的男友流着眼泪一直抱着受伤的彤彤,而我座在旁边保持着沉默,感觉房间空气都已凝固。彤彤与小莉之间的矛盾绝不全是传销所带来的,长年积累的家庭矛盾因素也有一部分,无论无何高学历、高素质的大学生也不能如此的打骂自己的姐姐,一奶同胞血浓于水,难道最起码的尊重她也不懂吗? 这样的气氛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也许是彤彤饿了,把手机打开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彤彤情绪也缓和了许多,我想把我的书送给彤彤,彤彤伤心的说:“叶哥,我不要了,我不想再看到关于这方面的东西”。我收拾好行李,我们三人一起去吃饭,到了一家大酒店门口,彤彤说要请我吃好一点的被我拒绝了,我再也没有脸奢求高档饭店美味佳肴,再三的要求下我们来到了沙田小吃,我并不是刻意的这么做,来惩罚自己的失败,就算成功的劝说后我也不会过于浪费求助者的钱,必竟她们生活很困难。来了饭店点了一碗蛋炒饭,彤彤夹了一只鸭腿说:“叶哥,你吃吧!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吃饭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每吃一口总是感觉那么的难受。自责的心里促使着我要向她们解释一下“我真的想过来帮助你,我从北方赶到这里,不到四个小时,18个小时的火车几乎没有睡觉,没有吃一粒饭,为了更好的劝说,我让我的朋友连夜到火车站给我送连锁销售全部资料,我叶飘零对任何一个陌生的求助者都一视同仁,从未有过敷衍和欺骗,就连路费也是按照火车票的价格所要,没有多收求助者一分报酬,对于此次劝说我已经尽力,失败的结果给你们带来的伤害与痛苦,让我无地自容,对不起,请原谅我,等我完成余下的解救任务,从此退出劝说解救,再次恳请你们原谅我!”彤彤的男友流着泪对我说:“叶,你已经尽力了,我们也尽力了,让她去吧!”,彤彤摇着头一句话没有说。这样的告白也许只能给减少内心的一点自责,却让彤彤她们更加痛苦难受。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到底哪里错了,是我错了,不应该来。还是彤彤错了不应该请我来。记得彤彤说过曾经联系过一个安徽的志愿者,由于找不到联系方式了才找的我,我多么希望来杭州的不是我,这是推卸责任,其实错就错在我,发现事态严重应该及时退出或者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先离开以后再来劝说,这样不会导致小莉疯狂逃离,可惜那时我也乱了,我曾说离开,也想离开,但我还抱有一丝幻想,希望彤彤把小莉留住,我还能展开“反洗脑”工作,我也许太自私了,没有预计到结果却如此残忍,对事情的判断出现了重大失误,我永远都不会想到一个妹妹对自己的姐姐尽然能如此冷酷无情,我错了! 回头想想自己也觉得挺委屈,被人打被人骂,被人不理解这些我都能承受,只要是一个好的结果,但这样的结果让我失望到了极点。 彤彤送我来到了公交站台,车来了,来的那么快,没来得及和彤彤道别,我踏上公交车,透过车窗看见彤彤男友搀扶着彤彤回家。掸掸身上被小莉踹的脚印,打开手机发了一些安慰祝福彤彤的话,感觉字字凄凉,句句虚伪。真的想对她们说,照顾好自己,也许小莉今生都不会再见彤彤,但我确定小莉终会有一天明白彤彤对她的爱,同时也会为自己的固执而买单,悔之当初万分痛苦。我已经对余下的劝说解救任务失去了信心,通过此次劝说失败总结了一个道理,骂一个人是疯子很容易,证明他是一个疯子那就太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