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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卧底“陕西传销天堂”车雷村 揭秘传销生活

中国反传销网 来源:互联网 作者:未知 2010年09月06日 总浏览数: 我要评论(0)

车雷村“传销天堂 ”

  防打

  在村巷和院门口布控岗哨望风,控制入伙新人自由,外出须至少两个人“陪同”

  敛财

  传销团伙内部管理规定明确,入伙成员要缴“入伙费”,每人须按时缴纳每天7元生活费

  上课

  每日上课,洗脑灌输做事业升职实现所谓发财梦想,在新老业务员中树立“领导”威信

  生活

  起床、就寝有规定,剪成短发以利于识别,每日做菜没有油,吃清水煮白菜和白米饭

  神秘狂热的传销生活

  ■每人每天7元钱生活费。菜农只在该村出售白菜萝卜,“他们土豆都不买,啥最便宜买啥”

  ■父救传销儿被打,儿子袖手旁观,反劝父亲“既然来了,就到我们行业来了解一下嘛!”

  灰色畸形的传销产业

  ■该村小卖部里多为塑料脸盆、牙刷、毛巾等保障基本生活水平的商品,“特供传销人员”

  ■据不完全统计,车雷村至少80%的民房租给传销者,滞留在该村的传销人员接近万人

  走入渭南市临渭区杜桥街办车雷村,就有可能听到歌声、讲课声,“整个村子住的几乎全都是搞传销的!”在渭南,几乎人人皆知“车雷村就是传销分子的天堂”。大量外地人被亲朋、同学骗到该村,或强迫、或洗脑,留在该村“从事”传销。12月中旬,本报记者深入该村经过十余天的“卧底”调查,试图还原“传销天堂”面纱下的村庄。

  12月5日午饭时分,车雷村内显得熙熙攘攘,三五成群的男男女女,穿越村巷向“家里”走去。

  出租房内外的明岗暗哨

  巷子两头和大门口都有人望风把守,以防公安和工商打传

  记者以打工者的名义在车雷村租住了一间民房,对与记者租住同一院子的二楼五间出租房中的房客,房东雷某直言不讳地介绍说:“他们都是搞传销的。”

  在记者租房的同时,也逐步联系到租住该村、对传销团伙活动较熟悉的打工者杨飞(化名),他所租住的院子里,也住满了“搞网络营销”的年轻人。随后的几天里,记者以老乡名义,挤住到杨飞租住的民房内,传销者所租住的寝室和教室,恰好就处在杨飞所租房的对面和隔壁,站在杨飞房内,可以清楚地察看到传销者的动静。记者得以近距离观察传销团伙的生活状态。

  12月15日,早晨6:00,天还没有亮,但二三楼几间房子里的灯就亮了,随着一阵青年男女的嘈杂声,他们陆续开始起床。

  “主任早上好!”“主任早上好!”……一阵高亢响亮的问候声从房间内传出,透过一扇敞开的房门可以看到,泡沫拼图板铺成的“大床”已经收拾利索,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一个短头发的矮个男子站在房门口,房内其他人争先恐后地冲到他的面前,腰的弯度超过了90度,双手拽着主任的手,用力地摇摆。“他们前天新骗来了一个小伙子,他们这是在给主任树立威信,让新加入的小伙子看的。”杨飞介绍说。

  6:10,他们陆续来到屋外的水龙头旁,哼着歌声,开始洗漱。一名被他们称为“小齐”(音)的男子显然就是那个“刚刚从外地被骗来的小伙子”,他把一口水含入口中,马上又“噗”地吐了出来:“水好凉啊!”

  “我们是出来创业的,不能这样浪费!”站在小齐身边的两名男子很快就开始“教导”小齐,“虽然水是随便用的,但我们要养成这种(节约的)习惯!”

  6:15,从房内走出两男一女,年龄约20岁的女孩手中拿了一个小塑料凳子,走到院子大门口坐下,两名男子则径直从大门口走出。

  “两名男子到巷子的两头放哨去了,这个女孩子是把守大门口的,以防有公安和工商突然闯进来。”杨飞压低了声音介绍说。“他们一起床,外面就开始布控岗哨。”杨飞说,尤其是大门口,除了每天睡觉的时候,其他时间都有人在此值班,有时候他回到家中,明知道有值班人员,总要敲好长时间的门,里面才会很谨慎地把门打开。

  吃午饭讲故事“播广告”

  传销团伙生活管理有规定,在别人讲故事时不能添加米饭

  6:30,房间里传出刘欢演唱的《从头再来》。个别房子有人不断出入,手中拿着簸箕、扫帚,这个时间段是他们打扫卫生的时间。

  7:00~7:30,房间里陆续传出讲课的声音。“良好的人际关系从不断的自我介绍开始……”“大家要了解网络的发展与未来,就必须以一个买卖关系入手……”

  8:00,一名年龄约30岁的男子和小齐在几名男女的簇拥下离开了房间,走出院子。“被他们夹在中间的那个男子和小齐,肯定是刚来没多久。”杨飞介绍说,所有刚来这里的“新朋友”,都会受到严格控制,外出时至少有四五人“陪”着,其中至少有一人和“新朋友”勾肩搭背,或者相互挽着出去,表面上看似关系密切,实际是防止“新朋友”逃跑。

  9:00,一名女子又被几名男女簇拥着来到院里,他们走到一个寝室后不久,寝室里就响起了三三两两的歌声,房间里不时传出快乐的笑声。“被他们簇拥着的人就是刚被骗来的人,来回在不同的寝室之间走动,用他们的行话说,这叫做‘串寝’,目的就是早点被洗脑。”杨飞说。

  11:00,三男两女从寝室中走出,蹲在楼道里洗菜、淘米。一个容积很大的电饭锅内蒸的是米饭,几棵大白菜被洗净后切块放入清水中煮,整个做菜过程中没有放一滴油。与此同时,房间里的歌声和笑声还在继续,之后不久,小齐等人也陆续回到寝室。

  11:40,他们开始准备吃饭,值班“厨师”把米饭都盛好,直接把筷子斜插到米饭上。清水煮白菜在每个碗里也只放了很少的一点。

  “开饭!”随着“主任”一声令下,每人端了一碗坐回原位,双手把碗捧着不动,而小齐则显得有些迫不及待,拿起饭就往嘴里送,放到嘴边才发现所有的人都在看他。他立刻把碗捧起,和他们做同样的动作。

  “主任”的目光扫视了一遍后,再次下令:“各位吃饭!”几乎所有人把碗举向“主任”,再举向在座的其他人并同时喊道:“主任吃饭,各位吃饭!”

  吃饭过程中,一名女子提议:“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吧!”在座的人异口同声说欢迎。

  一个爷孙抬毛驴的故事很快就讲完了,马上就有人夸奖道:故事讲得真好!

  “广告!”随着“主任”的一声喊叫,马上就有人给小齐添米饭。原来,在传销窝点中叫到“广告”,意味着该加饭了。“如果别人正在讲故事,则不能插播‘广告’。”已经熟悉了身边传销团伙生活规律的杨飞解释说,其意思就是不能在别人讲故事的过程中添加米饭,就像是不能在电视剧中插播广告一样。

  13:30,一名男子拿着手机出现在阳台上,“我现在找到了这么好的行业,你还在拖我的后腿……”午饭后是他们的自由活动时间,可是没有谁能够离开院子单独活动。一旦出去就至少是两个人。

  每人每天7元钱生活费

  清水煮白菜和白米饭,除分摊的房租、水电费外,不够吃

  14:30,一些寝室的人员离开了院子。“他们可能是去哪个大教室上课去了。”杨飞说,他们的课堂是流动的,随意性很大。

  15:00,又有一些人来到院子和留守寝室里的另一些人员集中在一间房内。“这些人要在这儿上课了。”杨飞说。

  记者观察到,该房间的玻璃上全都贴着报纸,一侧墙壁上挂着一块白色泡沫板,在靠近窗户下面一张简陋的茶几后面放着一张小折叠椅,茶几的两侧是两排小塑料凳子,整个布局就像是古代衙门升堂的布局。小齐最终被安排到了距离茶几最近的一个座位,这也是所有像小齐这样的“新朋友”的位置。在所有的人坐好后,一名主持人走上讲台引导着他们开始唱歌。

  一曲接一曲的歌声持续到一名男子走进屋内,该男子一进到房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双手高举着鼓掌,口里喊道:“主任辛苦!主任辛苦!”当“主任”示意他们坐下,掌声依然没有停止。直到“主任”走到台前,做了个下压的手势,他们才停止鼓掌。此时的课堂突然变得静悄悄。随后,一名“李老师”开始主持课堂:“面子都是相互给的,你不给我面子,我到时候会让你死得很难看!我希望大家上课时打起120%的精神认真听课,不许交头接耳,不许搞小动作……”

  讲课的男子充满激情,神采飞扬地舞动着手中的白板笔,在身后的白板上不停地画图、板书。“今天我们来到这里不是来玩的,是来做事业的,加入我们这个行业,已经是一个老板了,也是为自己做行业,那么我们是一个成功人士……身上所带的资金有限,在寝室里和外面都要做到AA制。”

  该男子在讲完牙膏、牙刷、洗衣粉等日用品都必须各自准备一套之外,重点强调了关于金钱AA制,“不管在哪个老业务员那里借了钱,一定要及时还给他,哪怕是5毛或者1块,说到就要做到,不要贪图小便宜。”

  随后,该男子开始强调有关费用的问题:“每天7元的生活费,必须按时缴纳。”他说,我们到这里来创业,每天7元的生活费,一定要在3~5天内缴一次。但是缴这笔费用的时候,如果有新朋友在场,一定要运用“技巧”:“比如你告诉主任,我的笔不见了,借你的笔用一下,他就知道你要交生活费,如果你在缴费时,新朋友没有敲门就进来了,刚好看到你手上拿着钱,这个时候你就不要急于把钱抽回去,反而很坦诚地告诉主任,这是上次借你的钱,还给你,这样新朋友就不会有什么想法了。”

  杨飞说,他们每人每天只有7元的生活费,“你看他们每天都是清水煮白菜和白米饭,一天7元的生活费,去掉分摊的房租、水费、电费,还剩几个钱够他们吃啊?”

  推崇领导就是推崇自己

  如果你今天不树立领导威信,等你做上领导就会尝到苦头

  中途休息时间,他们在小小的教室里,又是唱又是闹,大约5分钟后,换了一名被称之为“王老师”的男子上台讲课,内容是《如何树立领导威信》。“我们为什么要树立寝室领导(威信)?又从哪些地方树立呢?”王老师说,首先要明白领导不是统治者,也不是压迫者,他只是给我们起到一个带领的作用。树立领导威信就是给新朋友看,把领导的威信树立好了,新朋友来到寝室,就可以留下一个好印象,能不能留下来,就在于平时大家树立领导威信做得好不好。

  王老师宣称,我们大家都要从早到晚不断地树立领导威信,应该从很多细节上去体现。比如:领导从外面回来,手上提着东西,不管我们在做什么,都要放下手中的事,起来跟领导握手,口中要说领导辛苦了,同时接住领导手中的东西;领导的座位不能让新朋友坐,领导睡觉的地方不能让新朋友睡;早上领导起床后,快速去叠好领导的被子,洗衣时主动问领导有没有衣服要洗;早晚都要把领导的洗漱用品摆好等。

  从头到尾,王老师总结宣讲了34条树立领导威信的条款,并强调说,总有一天,我们自己也会成为“主任”,成为更高级别的领导,今天我们自己做得好,以后你的网络下线业务员也会这样做,如果你今天不树立领导威信,等你做上领导的这一天,你就会尝到苦头。

  从15:00到18:40,课堂里不断传出讲课声、歌声、叫好声、鼓掌声等。

  19:00,夜幕降临,所有人员回到寝室。透过时而打开的房门,可以看到有的传销者还在忙着整理一天的笔记。

  依靠暴力色诱下跪留人

  男性新朋友不想听课想要离开,女性老业务员可给他按摩

  23:00,小齐所在的寝室依然没有熄灯,房里传出打牌声、歌声和说笑声,热闹的“联欢会”一直持续到凌晨零时许。据说,这也是他们的一种手段,目的是把那个新来的小伙子拖得筋疲力尽,没有精力再去思考其他问题。

  当传销人员居住的房间灯光陆续熄灭后,男女分别回到自己的寝室分开住宿。但杨飞却对此嗤之以鼻:“他们这是给新来的人一个好印象,让他感觉是很正规的!新人‘洗脑’一段时间后,他们就会乱来,男女混住了!”杨飞说,他们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女孩子成了被骚扰的对象。

  这种说法记者后来在工商人员的口中得到了印证,临渭工商分局杜桥工商所一工商人员介绍说,几年来,他们解救出众多传销受害者,其中一些人是被洗脑的铁杆传销分子,“他们有的团伙就乱搞男女关系,有人就是冲着这个目的而留下来的。”

  在缴获的传销分子的笔记中,也有类似“教程”,只不过,他们并不把这种方式赤裸裸地称之为“色诱”,而是称为“情感留人”。其中一本笔记中写道:“对于一些想要离去的新人,可采取给他洗脚或按摩的方式,让他动摇,并使其留下。”笔记中特意提到了名为“蚂蚁上树”的按摩方式:看到男性新人表现得不想听课,想要离开,女性老业务员可以给他按摩,注意多接触他的裸露或较为敏感的部位……

  在另一本笔记中,则记录了留下新人的几大“法宝”,“扁”、“跪”等方式也罗列其中:“留朋友绝招——下跪,此招不到不得已时不得使用,否则也不起作用,这招只有对重感情、诚实、做事成功、信誉高的人才用”。

  杨飞说,传销分子对“洗脑”不成的“顽固分子”采取打骂时有发生。“看到院子里的那条水泥缝了没有,那是他们的警戒线,”杨飞指着院子当中的水泥缝说,如果一旦有“新人”企图逃跑,越过那条警戒线,马上就会遭到一顿毒打。“除非有人陪着新人一块出去。”

  父救传销儿被打儿旁观

  儿子反劝父亲“既然来了,你就到我们行业来了解一下嘛!”

  12月17日14:00,记者目睹了来自广东的李传学在车雷村寻找儿子,被传销分子当街殴打的场面。

  16日上午,李传学接到儿子李云的电话,听到儿子说话很无力,只是说了一句“我被车撞了”,电话就被一名自称是李云同事的男子接过去。李云“同事”告诉李传学,李云在渭南刚出了车祸,现在渭南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让他尽快汇3000元过来。李传学订了当天飞往西安的机票。当晚11时许,他赶到渭南,顾不上休息,直奔医院,但经过查询,医院并没有一个叫李云的男子。

  儿子不在医院,是不是落入了传销窝点。17日上午,李传学和儿子取得联系,李云让父亲乘车到车雷村村口,自己到村口接父亲。14:00,李传学乘坐一辆“拐的”来到村口,反复叮嘱“拐的”司机,如果10分钟后还没有见到他出来,务必帮忙报警。李传学把所有的“预案”做好后,才拨通了儿子的电话,李云让父亲在村口稍等,他马上就出来。5分钟后,几名男子来到李传学身边只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广东来的?”得到肯定答复后,几名男子就抓住李传学往村里拉。李传学一边大声喊叫,一边拼命挣扎,一名男子上前捂住他的嘴巴,另外五六名男子也冲过来对其拳打脚踢,并抓起四肢,半抬半拖地往村里拽……

  看到这一幕,记者拿出相机向几名传销分子冲去,看到记者手中的棍子和相机,几名传销分子一把扔下李传学及其背包和大衣,一哄而散。

  气愤交加的李传学拨通电话,愤怒地谴责儿子为什么让一群人来打父亲,自己却始终没有出面,李云仍然是“宠辱不惊”的口气:“我站在窗口都看到了,打得又不重……”然后反过来做父亲的工作:“既然来了,你就到我们行业来了解一下嘛!等你看清楚了这个行业,你就知道了……”

  此时,围观的人群已经有十余人,据了解,围观者当中就有本村的村民,但他们始终没有报警。记者询问一名旁观的村民,问他这些人是干什么的,该村民见怪不怪地回答说:“都是搞传销的。”

  被洗脑的传销者不回家

  梦想发财“做不到代理商绝不回家,我已认定这个行业了”

  17日晚,记者再次来到杨飞所住的房间里,发现小齐已剪成了短发,完全沉浸在其中,兴奋地和寝室里的“同事”交谈。

  “在传销团伙中,一个非常明显的标志就是凡是交钱入伙的人,必须要剪成短发,以利于识别。”当天中午,杨飞回房后,听到小齐在阳台上给家人打电话,称自己被车撞了,伤势不重,需要3000块钱治疗费。

  “他已经被彻底洗脑了!”杨飞伴着苦笑,一脸的无奈。

  18日上午,记者和民警潜入车雷村的另一处民房,目睹了一名执迷不悟的受害者交钱的一幕:来自湖北的石贵无奈之下,向“主任”交了2800元“入伙费”,和他一同交钱的朱某,已经完全沉浸在“两年升高级经理”的兴奋中。而在讲台上的“主任”则大声宣布:“未来老板又诞生两个!”在一片叫好声中,“主任”再次给朱某规划了“人生蓝图”:“我公司做得非常慢的是成都北站一个捡破烂的老人,名叫沈国泽,用了2年零4个月做到了代理商级别,难道我们现在基础还不如他吗?我们再来算一算做到代理商的月收入:即使我们的团队每个月每两个人卖一套产品,卖出400套分红奖共9.8万,加上你和代理员巨大的差额奖14万,这两项相加等于23.8万元!你一个月的最少收入23.8万元……”顿时,围坐在一起的听众兴奋地拍手,脸放红光,口中大声叫好,直到记者推开门的一瞬间,他们仍然没有从激动中平静。

  事后,记者询问“主任”唐某,代理的产品究竟是什么东西,唐某回答说,其实他也从来就没有见过公司的产品,但他们给“下线”宣称:半年后,我们的月收入就达到了23.8万,要产品干什么?面对民警谁愿意离开的询问,石贵等4人在犹豫片刻后表示,他们愿意离开,而朱某早已沉迷于其中,他非常坚定地表示:“做不到代理商绝不回家,我已认定这个行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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